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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清醒(1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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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对于骑士兰德尔来说,在剧痛中醒来的经历并不陌生。作为王国首屈一指的剑术师,危机和痛楚早就是他最熟悉的朋友,无论是来自战争、秘林还是竞技场,但这次是不一样的,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。

身体反应先于意识,情况还完全未知,他其实应该继续假装昏迷,可是太痛了——骑士紧紧捂住额头,数秒后他才发现那里没有伤口,更没有记忆中浸湿金发后干涸凝结的污血。但疼痛依然存在,他才发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。

还能动,所以他没有被捆住手脚,这比浑身镣铐还要来得诡异。周围一片漆黑,兰德尔摸索着坐起来,能察觉身下铺着的布料相当柔软,不是看守所里脏污的稻草。这怎么可能?在尚未完全清醒的朦胧瞬息里,他简直要以为昨夜经历的一切都是场噩梦。

这趟旅途本该很顺利,他花钱雇了队水平相当普通的佣兵,陪他前往帝都。翻越森林的过程堪称乏味,别说拦路的强盗,连只野猪都没看见。兰德尔其实习惯了独自行动,不过他雇这队人本来也不是为了安全,哪怕是掉进迷雾森林里他也能全身而退。

但这毕竟是和王国关系紧张的帝国,他的帝国语至今带着点口音,更别提他显眼的佩剑——以及哪怕在人群里都依然醒目的金发。以此看来,森林中那两个声称迷路的平民看来是早有准备在埋伏他。

兰德尔是不该放松警惕,但骑士精神没法让他撇下那两位看似无害的夫人,谁知道她们会半夜引来附近的巡警?警队中恰巧有退役的士兵,在数年前的卫国战争中见过他的脸,居然假作好意,邀请他去城镇中喝酒,然后在酒宴中用法器下手。

兰德尔并不在意可能会在战场上被俘,甚至是死去,但绝不该以如此愚蠢的方式,被巡逻的杂兵击倒。他没能再继续想下去,疼痛仍在持续,让思绪都变得混乱,好像有无形的锋刃正顺着皮肤划下去,他要咬紧牙才能不发出声。

这到底是什么东西?对未知的恐惧比痛楚更让人难以忍受,切割感逐渐攀爬上了腰侧,并没有确定的路线,而像是随心所欲在身上游走。兰德尔隐约猜到这是某种高阶咒术,他曾见过他的领主对着木偶施咒,那个人鲜少出门,闲着没事就爱研究这些。但莫雷斯会亲自动手,银色的丝线从法师的指尖垂下来,像流淌的河水,他还记得木偶身上成片的血色咒印,密密麻麻越刻越深,直到木头的躯干四分五裂。

莫名其妙的,他的手在空中一挥,像想寻找无形的丝线,他甚至笃定那些残留着痛感的皮肤上被刻下了同样的血色印记。在那种时候,莫雷斯就会和他抱怨法器的质量太差,国王削减经费,以及——他要是愿意帮忙做实验品,肯定会比那些木人好用很多。

骑士从来不搭理他,只有受虐狂才会去帮那种忙,但是此刻回想,他竟然感到诡异的后悔。要是能对那些禁术了解得更多,他也不至于像此刻这样束手无策了,他真的能比那些木人们坚持更久吗?

他又开始触碰自己的身体,仔细判断是否真的完好无损,可是手指碰到的不是原有的布甲,而是丝绒质感的布料,那是一件披在他身上的斗篷,而在这之下,他竟然没穿任何衣服。

情况似乎全在往最糟的方向发展,他可不认为遇到的卫兵会给他换这种东西。

突兀的声响在黑暗中响起,兰德尔立刻回神,他微微向那个方向侧过头,是成年男性的脚步声,不是战士的体格,应该是穿着皮靴。步履声随着微弱的光斑逐渐靠近,可骑士向来优异的夜视能力没有发挥作用,世界依然模糊一片。

他看不见东西看来不是因为周围太黑,而是法术的效果,或者他的脑子摔出了问题,无论是哪个都同等地让他难以接受。但兰德尔依然竭力保持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,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他都会尽可能保持最后的尊严。

脚步声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下,金属的脆响声也是缓慢的,像饰品碰撞在烛台上的声音,来人似乎完全没有提防他的意思,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,“没能在你醒来前赶到,实在是万分抱歉……兰德尔阁下,休息得还好吗?”

是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客气,甚至堪称彬彬有礼,兰德尔启了启唇,喉间干涩,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。这人的声音莫名有点熟悉,很像他的领主——如果莫雷斯不老那么压着嗓子冷嘲热讽的话,不过法师有些时候也能像这样优雅地说话,比如在国王面前——他意识到自己又在想莫雷斯了,这很反常,尤其是在眼前这种局面下。

这也是一种法术的干预?他对能控制精神的那些把戏并不陌生,或者说简直熟悉得有些头疼,飞速跃起的记忆画面被他强行压下,刺入皮肤的压力立刻加重了,像是某种威慑,痛感甚至压迫到了内脏,连带喉底都翻滚起血腥气,兰德尔不得不喘息出声,又被他咬紧牙忍耐下去。

来人似乎叹了口气,不带任何施暴者常有的幸灾乐祸,那种琢磨着措辞的询问像是怕惊吓到受伤的猎物,“之所以没有解开你眼睛上的咒缚,是怕你会在醒来时感到惊吓,这会让阁下感到紧张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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