恩主所谓过得不好那几年中(2 / 3)
又折回阳台,吹着风坐在矮桌旁的单人沙发上,动作稳当但稍显急切地倒酒。
郭兰去世后,他开始每天晚上做关于过去的梦。有时是反复梦见一个场景,有时是梦见错时空杂混在一起的某几个人。
今晚不太一样,他梦到好些在道桥的旧事,像是把那些年又过了一遍。
郭兰离世,他自以为更多是看着一朵长在悬崖峭壁又饱经风霜的花,落尽最后一片花瓣的叹息。
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变成把勺子,搅混他这杯已经澄清多年的掺过沙子的水——过去那些他早就能当成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,又翻上来爬满他了。
他一杯接一杯地很快喝完一瓶酒,靠在沙发上等着酒意上来麻痹神经,让他没法动脑和思考。
但不知是随手拿得酒不对,还是喝得不够或是太多,他感官越发明烈,仿佛仍在梦魇当中,刚刚惊醒他的所有过往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。
场景伊始是在清河一个现已拆建成高楼的广场上。
萧鸣雪看到刚过四岁的他从公共厕所出来,四处望了望有些茫然无措,喊了几声爸妈都没有人应,站了几秒犹豫地往广场里跑去,又停在路口。
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不远处他父母抱着萧鸣萱在小摊前买糖人,三个人笑得幸福乐作一团,像是完全忘了他。
他迈不出脚再过去,想回公共厕所等他们,年轻的郭兰穿着旧旧的衣裤过来蹲在他面前,膝盖快跪到地上,用几乎听不出来的普通话小声说:“你,快,跑。”
他没听懂,看着郭兰的长相像电视里的山区人,以为在问卫生间,指着右后方的小道说:“顺着那里直直地走过去,就在最里面。”
郭兰有些着急,说得更清楚了些:“快,跑。”
他听明白了,但会错意,以为郭兰急用厕所,想着反正也要过去,就让郭兰跟着他,转身带路。
他才走出去几步,郭兰就着急地把他往回拉,又说:“快跑。”
他终于察觉到不对,挣开郭兰的手往广场跑,可下一秒罗福就从树林里窜出来捂住他的口鼻。晕过去之前,他视野里都是父母和萧鸣萱的笑脸。
背景转到道桥,萧鸣雪看见刚到道桥的他脸上青紫地缩在土墙角,带着敌意看郭兰。那时罗福非要听他叫爹,他不叫就经常挨打,被关在小房间里不给饭吃。
郭兰穿着雅戈族的女常服,眼里含着泪,抬碗跪在他面前,边比划边用普通话说:“吃。”
他转开头,郭兰哭出来,朝他递递磕变形的铁勺,用他当时听不懂的雅戈方言说:“你快吃呀,罗福快回来了,现在不吃今天就没得吃了,你这么小,会饿坏的。”
他还是不看郭兰也不吃。郭兰急得手直抖,从窗子里看到罗福走到篱墙外,抓了把饭放到他手里,慌里慌张锁门出去。
那门破得合不严,他透过门缝看着罗福进来,和郭兰在里堂说了几句话就扇她一巴掌,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推到地上,很凶地骂了句死贱婆娘又打上去。
郭兰死咬着嘴唇哭得无声,等罗福骂够打够走了才起身,对上屋里他的目光有些惊慌地连忙躲开。
他低头张开手看着掌心的饭,没吃但也没扔。
接着画面忽明忽暗,滑过一连串他和郭兰挨罗福打的各种场面,最后停留在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上。
萧鸣雪看到郭兰光着布满红痕的身子在里堂中跪在地上给罗福口交,罗福用力扯着她的头发扇她,吐口水在她脸上,骂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。
郭兰眼泪流了一脸,喉咙都被撑大,从鼻腔里哼出难受的声来,见他从小屋里出来就闭眼难堪地侧脸,偷偷摆手让他快出去。
九岁的他出去又进来,提着烧火棍对着罗福的后脑敲下去。罗福头上血都没流,仅仅弯腰曲背嘶地骂了一声,推开郭兰站起来一把提起裤子,抽了他手里的烧火棍就上前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。
他掰着罗福的手拿腿踢他,罗福躲了几下,手上掐得越来越紧。
郭兰爬过来抱着罗福的腿求他,罗福待到他眼球往上翻时松开手,蹬开郭兰捡起地上的棍子往他身上抽。
罗福把他抽得一动不动,扔掉棍子蹲下扯着他的耳朵说:“贱皮子,养不熟的狗崽子,想跑就算了,还敢打老子。反正你也别想跑,以后就这样,不乖就打到你乖。”
萧鸣雪看到自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,郭兰擦干净脸披上衣服,坐在他身旁哭着叫他回句话,以为他快死了。
他想说没事但只是张了张嘴,从那以后就说不出连续顺畅的话,脚上不仅多了副沉甸甸的链子,左眼还变得有些看不清,门口也多了条见他就咬的狗。
之后画面稍稍亮起来,萧鸣雪看到儿时的自己拉高变宽,长到郭兰胸口,开始跟着罗福去地里种庄稼。
那应该是他十二岁的时候,才比桶绳高不了多少的他挑不动水,被寨里比他大一两岁的男生学着郭兰的语气喊小雪,嘲笑道:“小结巴,你到底是不是男的?哈哈哈哈哈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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